在云南麻栗坡县的八里河村周围,随处可见“雷区,禁止入内”字样的石碑。
没有人知道八里河村地下到底埋有多少颗地雷。
当地村民说,每五步路就有三颗,每七步路就有十颗,一条小路就有五六十颗。
只要外出干农活,无论耕地还是砍柴,总要小心翼翼。
由于八里河村地下的雷是塑胶雷,报废期长达120年。
算上埋下地雷之日起,要一直到2100年,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才算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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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雷村
八里河村,是一个自然村,隶属于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麻栗坡县。
村子三面环山,若是没有周围地下数以万计的地雷,或许,八里河村只是云南文山州许多小山村里不起眼的其中一个。
然而,八里河村却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为了当时战时重要的前线阵地。
“只要翻过村子旁的东山岭就能进入越南境内”这样特殊的地理位置,让八里河村边的东山和老山成为了中越双方军队轮番攻守争夺的制高点。
那是一场在20世纪70年代里,在云南、广西等边境线上,中国与越南的战争。
在云南麻栗坡县长达277公里的边境线中,分布着8个乡镇的148个自然村,八里河村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八里河村作为对越自卫反击战的主战场,亦是在战争中被频繁争夺、交火的地方,来回抢占多达15次。
为了让抢占的领土不被再次攻占,交战双方选择在边境线一带埋设地雷多达100万颗。
当战争结束,双方撤军,留下的是不计其数的地雷带。
于是,八里河村,这个风景秀美的小山村,变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地雷村”。
在这里生活着的村民,迈出的每一步都可能面临着巨大的风险。
加之地雷的报废期是120年,这意味着,八里河村好几代人的生活都会受到影响。
他们就像是一群在和平年代里,仍生活在战场里的人。
用亲身经历在诉说着,“不要进入雷区!不要进入雷区!不要进入雷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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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雷行动
其实,为了保障边境线人民的安全,我国在1992年就开始了历时2年的扫雷行动。
到了1997年的第二次扫雷时,共清除地雷五十多万颗,其他爆炸物18万件,扫雷面积达160平方公里。
2008年,完成了第三次扫雷后,相对容易清理的雷区已基本扫除干净。剩下的基本都是些地势崎岖陡峭的山地,清扫起来难度极大。
直到2015年再一次开展扫雷,2017年大面积扫雷再一次展开,这个中越边境线上的扫雷行动,共历时近30年。
而在这2000公里的中越边境线上,650多个雷区中的绝大多数由于地形条件的限制,扫雷机器人大多难以发挥作用。
只能靠人工。靠着哪怕是炎炎夏日,仍身穿十四公斤重的防护服的官兵们深入雷区,进行拆雷工作。
近30年,不少军人的整个军旅生涯都奉献在边境的扫雷工作上。
田奎方就是其中一位,他从军三十年,从事扫雷工作二十五年,云南历次扫雷工作,他都在场。
每次扫除完一个雷区,扫雷部队都会做最后一次的确认。官兵们会排成几列横队,手拉着手高唱军歌走过雷区,让村民们知道雷区清理后的安全。
在地雷面前,他们不退缩,也不畏惧,决心让地雷对边区人民生活的影响降至为零。
这便是大多数边境雷区扫雷工作的真实写照。
而在八里河村,扫雷的工作不仅交由扫雷部队,还有村民自愿加入了“义务扫雷队”。
王开学就是其中之一。
或许是他看过了太多村子里不小心触雷造成的惨剧,不少受伤的人只能靠着补贴艰难度日。
抑或是,他看到了村子里的年轻人,因为不想总是面对着危机四伏的生活环境,而不得不背井离乡,外出寻找发展的机会。
所以王开学哪怕是有生命危险,他也会选择一点点把地雷从土里刨出来,继而拆除。
一把锄头、一把镰刀、一把剪刀,就是王开学的拆雷工具。
“从侧面拿着,把这个地雷侧抓着,用剪刀,或者钥匙也可以,把上面硬的木头削掉,取掉螺丝,就能把壳打开,拿掉石棉垫片,取掉截针就安全了。”当王开学演示着如何拆雷时,动作娴熟得仿佛进行了成百上千次。
为了更好的完成扫雷工作,王开学还专门向当地驻扎的部队请教,利用金属探测器探测其他爆炸物。
由于是曾经的主战场,八里河村分布的地雷带很多。王开学扫雷最多的一次,便是在一亩地里挖出了48颗地雷。
从决定加入义务扫雷队至今,王开学已经坚持了二十多个年头。无论刮风下雨,王开学总是会带着工具上山扫雷。
其实,冒着生命危险排雷的事,王开学也并不是不犹豫。在开始扫雷前,他纠结了整整三年。
然而,“不想让开荒的村民们再受伤,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孙子再冒着生命危险来排雷”这样的想法让他战胜了恐惧。
在王开学的努力下,上百亩的荒地成功改成了良田,而他扫雷的脚步却从未停止。
后来,有越来越多的村民加入到“义务扫雷”的队伍中来,和扫雷官兵一起守护着自己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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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土难离
地雷村这么危险,为什么不离开呢?
几乎外来者都会向村民问上这个问题。
“土地才是我们的根基,离了这里,我们能干嘛?”一位叫陈正良的村民说。他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上山牧牛时不小心触雷,导致双目失明。
好在在国家的帮扶下,村子里盖了新房,通了水电,还有一系列的补助金和对口城市的捐款,村民的生活得到了很好的保障。边境线上650多个雷区,也仅剩下50个。
其实,村民不离开八里河村,还有另一个被他们妥帖珍藏的原因。
那便是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如果没有老百姓,只有官兵,那还叫什么边境,叫什么国土。”村民王清明这样对儿子说。
王清明想表达的,其实是军民鱼水情。
在自卫反击战开始前,八里河村的村民就和当时驻扎的部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当时八里河村唯一的一所帐篷小学,还是部队的战士们担任的教师。
当时改编的《帐篷小学校歌》,至今都还在八里河村传唱着。
如今的八里河村,就像是校歌里唱的那样:
我们是边寨的新一代,我们有美好的明天……